君无彧

在我爱的路上闭目狂奔。|君勿忘,汪汪汪。等狗富贵富贵中。

【刃乙女】借我

“我从没想过治愈你。伤痕和不完美,本就是你的一部分。”她说,“我不过是借你一双眼,再好好地看一看罗浮。”

#游戏背景。刃魔阴身发作期间,灵魂跑到了开拓者身上

#第三人称,ooc有,纯爱万岁



【1】


魔阴身发作的时候,是痛苦的。复杂错乱的记忆像是一把又一把失控的刀,切割他的身体、他的理智乃至灵魂;卡芙卡的安抚不再如过去那般有效果,罗浮的一切,都像一只巨手,攫紧了他的五脏六腑,搅得他没办法静下心来配合卡芙卡,摆脱魔阴身的控制。


曾经消失掉的记忆碎片被沾血的痛串成了荒谬的图景,伤疤、仇恨、遗忘和温暖在潮水一般的苦痛之中打散重组,让刃有一种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。他似乎正在腐朽,正在粉碎,又似乎正在生长,成为一棵树、一只沉默的野兽,总之不是他自己。他在走马灯一般的回忆里看见了丹恒,看见了镜流,看见了景元,还有其他的朋友。他甚至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,有斥责,有安抚,有诅咒,有泪水,还有……


一道清脆到不属于这种血肉撕裂之痛的声音:


“开拓者,你发什么呆?”


刃愣了愣。灵魂上的疼痛和疲惫似乎正在一点点褪去,就像是久病之人忽然服用了灵丹妙药,终于结束了病痛。原本被魔阴身折磨到模糊不清的视线,也在一瞬间清晰起来,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,视线有些不受控制。


刃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粉色头发的少女,然后听见了另一道有些陌生,又有些熟悉的声音:“小三月,你刚刚有没有觉得冷飕飕的?”


粉头发的少女疑惑地扭头,随后说道:“开拓者,你怎么了?罗浮现在是夏天,怎么会冷?”


提问的人愣了愣,觉得有道理,于是说道;“也是。可能是我吃坏肚子了,刚才我觉得挺冷的。”


“吃坏了吗?”粉发少女突然凑过来。她的面孔突然放大,而刃又是不习惯有人近身的人,于是下意识就想退一步。


粉发少女的脸突然变小了。她还有些不满:“开拓者,你怎么了?怎么退了一步?”


另一道声音的主人连连挥手,刃能够感觉到她有些着急:“不是不是……我感觉……我有些奇怪。”


“怎么了?”粉发少女这一次没有再突然凑过来,只是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——


然后被甩开了。刃下意识就甩开了。


“星!”粉发少女急得喊出了她的名字。这一次,她紧紧地握着开拓者的手,不让她再后退,然后仰头看着有些迷茫的少女,问道:“你到底怎么了?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?要不要我带你去太卜司找白露看看?或者去问问符太卜?实在不行,要不要去麻烦景元将军帮你瞧瞧?”


刃在她的身体里撇嘴。


他知道跟在卡芙卡身边那个小姑娘厉害,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能将罗浮所有的风云人物全都搅在一起。


至于后退和甩手,确实不该错怪到开拓者头上。毕竟,是出现在她身体里的刃,不习惯有人贴着,更不习惯与人牵手,所以下意识就甩开了。只不过没想到,他还能支配这个身体。


——那能操纵她去死吗?


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,刃忽然听见了另一道声音:“喂,我说。你在我的身体里,还想我死?是不是有点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了?”


刃愣了一下。这是开拓者的声音。


可这句话明显是对刃说的,而他视野里的粉发少女,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;与其说是她对于开拓者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没什么反应,倒不如说,这个叫三月七的少女可能根本没听见开拓者的这句话。


刃迟疑片刻,决定装作没听见。


他轻哼一声。能被卡芙卡养在身边这么久,确实有些本事。


“刃。”没想到他装作没听见,她却不干了,“你是怎么在我身体里的,你不应该已经走了吗?和卡芙卡一起?昨天我还帮过你们。”


确实。刃下意识垂眸。昨日,他如往常一样魔阴身发作,在卡芙卡的帮助下封闭了知觉。但是卡芙卡的心灵控制生效前,他确实模模糊糊地看见过她的身影。


隔着抬起的纸窗,他看见了她灰色的头发,披在深灰色的外套上边;一只手叉着腰、一只手垂落在身侧,背对着他和窗户,似乎在和卡芙卡讲话。


刃没怎么听清,也没怎么看清。只能偶尔瞥见她挺拔的背影,隐约能听见她和卡芙卡说话的声音,无奈却又温柔。


“和你说话呢,你听不见?”少女的声音抬高了些。


真吵。刃皱眉。


“星,你到底怎么了?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皱眉,又哭又笑的。”倒是等在一边的三月七不干了。她拉着开拓者的手腕,就要往丹鼎司的方向走去。


——不能去。


这是刃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:毕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她身上的,但若是让罗浮的人发现了,保不准十王司有什么收拾他的灵魂的手段。


然而还没等刃操纵开拓者的身体收回手,她便已经抽回了手。


刃愣了一下。他听见开拓者的声音:“我没事,小三月。你先回去吧,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事要去找景元。”


三月七虽然感觉有些奇怪,但是一想到开拓者向来是这种独来独往、突发奇想的性子,便也放下心来,只是凑过来再三叮嘱她:“如果身体不舒服,就用终端联系我和丹恒。”


三月七凑得有些近,近到刃在她的眼睛里,看见了另一个倒影。开拓者的金色眸子,以及她有些温柔的表情。


开拓者说,别担心我,我办完事就回来。


说罢,她头也不回地朝长乐天走去。




【2】


刃待在开拓者的身体里,一言不发。在她和三月七道别的时候,刃就已经尝试过从她这具身体里出去了;可惜不知道为什么,刃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是一把钥匙插入了配套的锁孔之中,与她的身体严丝合缝,完全挣脱不出去。


而开拓者确实在往神策府的方向去。


罗浮那些熟悉的景色,一件一件借着她的眼睛掠过刃的心头。仙舟上满是长生种,漫长的生命让他们对时间的刻度衡量要比短生种更加模糊。


这间茶铺,刃很熟悉,似乎他和过去的朋友们常在这里喝鳞渊春;那边的古董店,似乎几百年前也开在这里,连店主的模样和现在似乎都没什么差别;至于若木亭……


刃不得不闭上眼睛。虽然他的记忆七零八碎,但是睹物思人,那些熟悉的、曾经笼罩着他的阴云,却随着这些景色一点点跳上他的心头。


没想到这具身体却是一停。


他听见开拓者的声音,有些无奈、还有些好笑:“你别闭眼啊!你闭眼了,我怎么走路?”


刃依旧没有回答。只不过,他还是“睁开了”眼睛。


或许是见他配合,开拓者慢下了脚步,试图和他沟通:“刃,你到底是怎么到我身上的?卡芙卡呢?卡芙卡知道吗?”


刃沉默。


“你的身体在哪里?我送你回去。”


依旧是沉默。


“……刃,你再不说话,我就去见景元了。”


刃还是沉得住气。毕竟方才他已经察觉到了,在那个名叫三月七的人拉着她想去看医生的时候,开拓者拒绝她的提议的动作比他都快。她似乎也不希望刃的灵魂在她身上这件事被别人发现。


开拓者叹了口气。她沉默了片刻,然后说道:“是,我确实不希望你受到牵连。毕竟昨天云骑军还在抓捕你们,要是你因为我又被抓进去——”开拓者沉默了一下,声音有些低落:“卡芙卡会不开心的。”


你倒是喜欢她,明明已经失忆了。刃在心里嘲讽。


嘲讽完没多久,他忽然意识到,自己明明没有和开拓者对话,可是她却知道自己方才在想什么。


刃面色一冷:莫非……


“你是不是在想,莫非这个小姑娘能够听见我的心声?”她学着他说话的方式,压着嗓子,低声问道。


还没等刃开口,她就洋洋得意地自问自答:“是呀,自从我发现你在我身体里的那一刻起,你想到过的每一个东西,我都能听见。”


刃再一次沉默了。


最后,他意识到自己的坚持不开口并不能解决问题,于是答道:“我的身体……应该在鳞渊境。”


然后,他突然问道:“我听见的……是不是也是你的心声?”


这下,反倒轮到开拓者久久不语了。随后,刃感受到心里浮现了一种诡异的情绪。就像是小孩子藏了宝贝玩具,一不小心被家长发现了,现在正在转移玩具埋藏地点,免得再次被家长发现。


刃知道了。难怪那时候,别人对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没有任何反应。原来是在心里和他喊的啊。




【3】


开拓者一边走一边问刃到底是怎么回事。他是怎么出现在她身体里的,有没有什么征兆或者契机,以及卡芙卡知不知道他的灵魂已经出窍了这件事。


刃答得很少,大部分原因是他自己也不清楚;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说。毕竟,他和卡芙卡带在身边的这个小姑娘根本不熟;甚至在今天以前,他都不知道她是那么聒噪的人,还没走出一百米,问题就已经问了一百个。


开拓者的声音有些无奈:刃,你说我坏话的时候能不能背着我点?


这没办法。刃现在是灵魂体,除了她的嘴,没有嘴可以说话,于是就只能想。而他在想什么,她全都能知道。


小姑娘却是絮絮叨叨地:求求你,赶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。你突然出现在我身上,害得我连传送点都用不了了。


所以现在只能徒步去乘坐星槎的渡口,坐星槎去波月古海对面的鳞渊境。


她每多走一步,刃就不得不多看一眼罗浮。


他曾经的故乡,他憎恶的地狱,他想要切碎的、如同切碎自己的骨与血一般的爱恨之地。


或许是他的情绪影响到了她,开拓者的脚步也快了起来。原本,她的眼睛还是在四处张望的,甚至刃能够感觉到,在他想这些事情以前,她的眼睛长久地落在了一个卖琼实鸟串的摊位上边,她心里也浮现过买几串在坐星槎的时候吃的念头。


可是此刻,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脚底下的砖块,健步如飞。那家铺子叫卖刚出炉的琼实鸟串的声音由远及近,贴着她的耳朵擦过,然后又一点点飘远。


直到她快要靠近渡口的时候,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。


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情绪影响,原本觉得这些东西就和灰尘垃圾一样、无关紧要的刃,忽然就发现了琼实鸟串的与众不同来。那鲜艳的颜色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糖衣,裹在糖衣下的鲜果,正在他眼睛里一点点闪着光。


刃垂眸,随后又抬眼,开口道:“你去买吧。”


这次,倒是开拓者愣了愣。她晃了晃脑袋,收回目光,说道:“算了,先送你过去,等下回来吃。”


可是刃在她的身体里,那沉寂了百年之久的馋瘾似乎已经被她勾起来了。


这是自从堕入魔阴身之后就再也没有享受过的欲望。食色性也,如今,他的舌尖竟然也迫切地怀念起琼实鸟串那种又酸又甜的滋味;尤其是中间夹了莓果的——又脆又甜的糖壳和清新多汁的莓果混杂在一起,于他舌尖炸开,带来令人沉迷的体验。


倒是开拓者抽了抽嘴角:同志,忍住,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。


刃立刻回过神,不再多想。


不过开拓者还是转了身。她走到小摊前,并没有点单,只是静静地、仔细地看过每一样食物,像是在欣赏艺术品那样。


借着她的眼睛,刃好好地看了看这些他曾经熟悉,现在却已经变得陌生的罗浮小吃。


曾经啊,曾经。


就在他不受控制地走神时,开拓者已经开了口:“老板,我要两份琼实鸟串,两个貘馍卷,两瓶热浮羊奶,打包带走。”


这么多?刃回过神时,就看见了店家摆在台面上的那一袋子东西。


开拓者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用终端扫了码,随后向店家说了一声谢谢之后,提着袋子往渡口走去。


直到她在星槎里坐下,将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船舱内的桌子上时,她才缓缓开口:你好像都很想吃。


刃闭上了嘴。按理来说,他不可能馋这些口腹之欲。哪怕他的记忆七零八落,但刃依旧能保证,无论是曾经的他,还是现在的他,都不是好美食的人。


可是,方才也确实是他,在她的身体里,迫切地,想要尝一尝琼实鸟串的味道。


这毕竟曾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味道。


故乡的味道。


爱的对立面从来都不是恨,而是遗忘。刃恨着这片土地,恨那些睁着眼却说着颠倒黑白的人,恨他们有权又能却留不住他们爱的人。可是他从来没有主动去遗忘,遗忘恨、遗忘爱。


开拓者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打开了袋子,然后像是品尝什么天下一品那样,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尝着。


热浮羊奶的香甜醇厚,貘馍卷的松软清甜,琼实鸟串的酸甜交错……她安静地吃着,没有说任何话。


借着她的嘴,刃再一次,触碰到了被他封存在层层叠叠恨意之下的温度。


食色,性也。


他原本……也是个人。随着星核猎手游荡的几千个日夜,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,想要再吃一些。


将双份的食物都纳入腹中的开拓者擦了擦手,随后有些尴尬地补充道:“刃,我不能再吃了。再吃下去,就真的要去丹鼎司了……”


她的声音就像是卡在他一旦打开就合不拢的欲望之口上的关隘,提醒刃搞清楚现在的情况。于是他也收拢心思,不再让自己的思绪随着还在舌尖残留的甜味肆意奔腾。


他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牙龈,随后又觉得有些奇怪。


开拓者的齿列和他的并不一样;她的虎牙特别尖,舔上去不戳舌头,还很是小巧可爱。她的嘴唇里边,也很是柔软,舔过口腔的时候,还有些痒痒的。


“刃——”开拓者的声音又一次像一道警钟一样响起,“别舔我。”


话音未落,她意识到这么说有些歧义,于是连忙补充道:“别用我的舌头舔我的牙齿和嘴巴。”


“呵。”刃轻笑一声。





【4】


星槎开往鳞渊境不仅要排队通过几个繁忙的中转口,而且还要向地衡司递申请书。


云骑军看见星槎里边只坐着一个开拓者,没有藏匿所谓的可疑嫌犯后,向她抱拳:“开拓者小姐,麻烦稍等一下。您的审批应该很快就能下来,耽误您的行程,多有抱歉。”


“没事没事。”她的脑袋从窗口钻出去,笑眯眯地和那个云骑军挥手。


她似乎认识很多人,甚至在星槎等待放行的那点时间里,都有刃从来没见过的人走上前来,和她打招呼。他们有人问她吃没吃过饭,有人问她最近怎么不来收垃圾,有人问她打算去哪里,有人问她要不要来坐坐。


每一个人都是笑着的。


刃忽然问道:你很受欢迎?


或许是因为在和别人打招呼,她在心里的回答都草率许多:也不是受欢迎,只是和大家都熟悉了。


刃在她的身体里,看不见她的表情。但是他似乎能够感受到,她不知疲倦地挥手、对那些走上前来和她打招呼的人笑。


她是开心的,开心到连刃都能感受到,甚至不知为何,由衷地为她勾起嘴角。


星槎启动的时候,开拓者面前的小桌板上重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,还有小孩子塞进来的玩具。通过她和他们的聊天,刃也理解了,为什么开拓者会认识那么多人。


她在罗浮的时候,帮过不少人的忙,有帮老人家取回忘在桥边的拐杖,有帮小孩子维修坏掉的机巧鸟,有替云骑军站过岗,有翻没人要的快件箱然后拾金不昧,也有听失意的街头歌唱家唱一下午的歌……


如今,他们回报她以自己的小小心意。


“这下是真吃不掉了。”开拓者看了一眼桌上密密麻麻的东西,无奈地往窗边靠过去。设定过航线的自动驾驶星槎起飞之后,将罗浮的建筑甩在一层一层的云下边,依稀只剩下几座高大建筑的飞檐翘角。


开拓者看着那些从她眼前浮过又散开的云,问道:“刃,我记得你也是罗浮人。”


没有回答。


“刃。”她再叫他的名字。


与罗浮和过去有关的问题,刃不想回答,也没办法回答。毕竟,魔阴身是与记忆有关的病症和诅咒。回忆得越多,痛苦就越多——即便他无惧痛苦,可是,他不想再将自己在复仇成功之前拖垮。


“你是在担心魔阴身吗?”这一次的心声,还是被开拓者听见了。她闭上眼睛,于是刃的视野也变得一片漆黑。


他能够借她耳朵,听见呼啸的风声。


还有她依稀的声音:“那就不看了……”


黑暗与沉默之中,因为害怕她听见,所以刃什么都没有去想。可是开拓者却一副不怕他知道自己的心事的样子,问道:“你来到我的身体里之前,是不是正好赶上魔阴身发作?”


刃迟疑了一下,点了头。


意识到自己不受控制地点了头,肯定是因为刃,开拓者便继续问:“来到我身体之前,除了魔阴身,还有没有什么征兆?”


征兆?刃垂眸,下意识回顾了他在看见她所看见的世界之前正在经历的那一切。


痛苦、悔恨、憎恶、死亡。魔阴身发作时候的他,除了黑色的视野与红色的血,什么都看不见。他痛到粉骨碎身,却又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是如何在胸口“咚咚”“咚咚”地跳动,逼迫他以诡异的方式活下去。


她抬手,放在自己的心口。


那里没有心跳。和刃相反,她的胸腔里,是一颗恒温且平静的星核。星核不会跳动,只会在爆炸毁灭之前,像昙花一现那般,模拟唯一一次,与心脏相似的跳动。


掌心贴着安静的心口。刃在这一刻意识到,虽然他和卡芙卡养的小姑娘并不熟悉,但是他们很像。


很像很像。


遗忘了过去的自己、注定了死亡的生命,他的心脏为了将他从人带向丰饶孽物而跳动;她的星核为了最后一刻的毁灭而给予她活下去的能量。


她缓缓开口:刃,现在还疼吗?


她的声音轻了些,放在心口的那只手掌,温度竟然比身体还要高,贴着衣服,穿过皮肤,熨帖着刃的心脏。


他难得认真地思考了:不疼。


不疼,一点都不疼。魔阴身发作时彻骨的寒冷与疼痛消失了,他只能感受到阳光透过星槎的窗,洒在她身上时温暖的感觉。滔天的恨意也消失了,他和她坐在这里,闭着眼睛,就只能想起方才吃过的浮羊奶、貘馍卷、琼实鸟串,想起她方才和人打招呼的时候温柔又快乐的声音,想起她手放在胸口时,他耳朵边不自觉浮现的心跳声。


“好。”开拓者没有再说什么,只这样闭着眼睛,不去看,也不去想。


她就像是一棵树,一棵让刃可以坐着歇歇的,安静的树。


倒是刃没有耐住沉默。他问道:“你为什么帮我……因为,卡芙卡吗?”


开拓者依旧闭着眼睛,牢记“看太多罗浮的东西可能会让刃的魔阴身加重”的训诫。她自顾自笑了一声,说道:“那天卡芙卡要我来帮忙的时候,我透过窗子看见了你。”


她看见了坐在屋子里的刃。他长长抱在怀里的剑不见了,往日凌厉逼人的气势也不见了,那双摄人心魄又如三尺寒冬的眸子也闭上了。她只看见了面色苍白到不人不鬼的刃,看见他因为痛苦而轻轻颤抖的身体,看见一滴又一滴沿着他额角滑落的汗珠。


“你很痛苦……我想帮你。”她的声音轻轻地,却没什么起伏,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。


刃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。毕竟,她在失忆以前,和刃的关系也不能算是熟络;现在失忆了,她还是丹恒的伙伴,而自己则捅了丹恒一刀,无论如何,她都不该怜悯自己。


刃想要讽刺她泛滥到犯蠢的好人情结,讽刺道:“怎么,你也想做救世主,拉我出所谓的阴影、深渊和地狱?”


可笑。


那些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形的恨和痛,是他百年来经历过的切肤之痛。而她一个与他相识不过几天的人,竟然想要治愈他?


开拓者陡然睁眼。


她的眼前,不再有建筑的影子,只剩下又轻又高的云层,和平静无波的大海。鳞渊境的废墟近在眼前。


她有些疑惑地反问:“我说想帮你……只是帮你回到你的身体里。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治愈你了?”


刃愣了愣。


倒也冷漠。不愧是卡芙卡教的。


眼前的蓝色只是闪了一瞬,又重新消失。开拓者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睁开了眼睛,可能会对刃带来伤害,于是赶紧闭上。


他也随着她一同看不见了。在一片漆黑之中,他听见开拓者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解释道:“我没想过治愈你的过去带给你的伤。那些经历,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,不需要谁来治愈。”


他被迫承受的、主动选择的。无论是爱的还是恨的,遗忘的还是铭记的,都是“他”的一部分。


没有人可以荒唐地说,我要用现在或者未来的爱治愈你过去的伤疤;我要用现在或者未来的力量,来平复你曾经受到的伤害。


她的双手交叉,摆在腿上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说给刃听:“我只是觉得,既然你会很想吃罗浮的食物,那么如果没有魔阴身的负累……你会不会也想,再看一看罗浮。”


你的故乡。


我想借你我的眼睛,再看一看熟悉的风景。我想借你我的耳朵,再听一听罗浮的风声。我想借你我的鼻子,再闻一闻罗浮特有的花香。


我想借你我的身体,不会被魔阴身困扰的身体,好好地感受你对罗浮复杂的感情。爱也好、恨也罢。


刃沉默了。


他低声笑着,声音分不出是讽刺还是夸赞:“你真是个热心的人。”


开拓者没有反驳,也没有解释。她用手捂着眼睛,然后再睁开,于是就只能看见她自己的手指缝,还有透过手指缝的光,而不是成形的景象。


“我也会想家的。”


“但是我全忘了。”


星槎似乎正在缓缓降落。刃的心也随着她那有些无助又自嘲的语气缓缓降落。


刃说:“睁开眼睛,返航吧。”


开拓者:?


刃:你不是想借我看看吗?


那就去看看。





【5】


开拓者去而复返之迅速,让云骑军和地衡司的官员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毕竟,这点时间还不够从星槎海到鳞渊境一趟来回,除非中途折返。不过这一次的开拓者,不知为何像是变了个人一样,反应冷了不少。对他们的招呼,她不冷不热地回应着,像是不想被打扰那般。


云骑军不知道,开拓者的大脑里正在二人转。


开拓者:刃,你好歹和别人打一下招呼。他们手都挥到你面前了,再不打招呼就不礼貌了。


刃:和我有什么关系。


开拓者:拜托,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,麻烦你挥挥手,讲点礼貌。


刃:你的身体,不讲礼貌,和我有什么关系。


开拓者:你!


开拓者:忽然不想将身体借给你了。还给我。


刃:呵。


刃:借都借了,临时反悔,我不同意。


他用着她的身体,一步一步,走在罗浮的街道上。


这确实是他熟悉的一砖一瓦,百年来都没有变过。即便刃忘了,可是那种来自灵魂深处浸泡的熟悉感,却无论如何都洗不掉。盆栽、茶摊、说书人;巷道、客栈、观景台,刃在罗浮漫无目的地走,借着她的身体和她的手,触摸熟悉的雕花木栏,指尖扫过路边绿植柔软的叶子。


开拓者许是被他的心情感染,变得大气不敢出一口,只会偶尔在他身边问一句:怎么样,有没有感觉魔阴身被勾起来?身体会不会难受?


路过客栈的时候,她忽然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样,仰头一望。她的身体屈服于本能,跟着她一起抬起了脑袋。于是,刃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客栈顶楼,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的,他追杀了百年的死敌,丹枫。


刃:呵。


他本能地磨了磨牙,却被开拓者吼了一句:你想对丹恒做什么?


她话语里的紧张感刹那间驱散了刃本能紧绷的神经,他深吸一口气,懒洋洋地问:“你很喜欢他?”


“废话。丹恒是我的同伴。”


——那我是你的什么,你就借我你的身体。


刃没有问出口,只是想了想,也被她听了去。


开拓者无精打采地回答:我是你的菩萨,看你可怜,想让你免去经历魔阴身发作的痛苦。


“那如果我用你的身体去杀丹恒,会不会很方便?”刃忽然来了兴趣。


“你敢。”开拓者也哼了一声,“如果我拿不回身体的控制权,那我捅了自己也不会让你捅丹恒。”


“他可是我朋友,家人!”开拓者的声音还有些得意,似乎是在炫耀她有朋友和家人。这与她说她想回家,但什么都想不起时那种低落感完全不同。


——我还和你用着同一个身体呢。刃在心底讽刺。


“这是意外。”她催促刃,“快点看,你的身体还在鳞渊境呢。”


刃轻笑,不再与她拌嘴。


这一路上,刃确实遇到了好多和她打招呼的人,甚至还有上来聊天的。她像是他的提词器一样,在边上默默地给他介绍:


“这是停云,被绝灭大君害惨了,人刚找回来。”


“这是青雀,打牌好手。”


“这是书斋的老板。”


“这是青镞,景元的秘书。”


“这是景——”


介绍声忽然被刃打断:“不用介绍,我知道他。”


迎面走来的白发将军还不明白为什么开拓者今天看上去有些阴鸷。他如同往常一样朝她走去,笑着问她:“星,我又收到了不少仙人快乐茶,明天有没有时间和我一起下——”


“没空。”


没想到灰发少女竟然一掌挥开了他伸过来的手,嘴角还噙着淡淡的讽刺。他借着她的眼睛,看了看景元,忽然觉得,自己这个“老朋友”的样子有些陌生——他那双金色的眼睛里,竟然也会因为“她”冷漠的拒绝和算得上粗鲁的举动而出现些许慌乱——虽然很快就控制住,变回了刃熟悉的那个景元。


“是吗。那只能以后再约了……”景元也知进退。虽然他察觉到开拓者今夜有几分不对劲,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,暂时还没有好到开口就可以询问隐私。因此景元只是微微一笑,然后目送她离开。


开拓者在刃的脑海里求爷爷告奶奶,让他多少照顾点开拓者未来的脸面。


“你不用这个身体,我以后还要用;你不在乎这个脸面,我还在乎啊……”她有气无力地哀叹。


刃继续向前走去,目光扫过一排排自己熟悉的景色,最后重新回到渡口之前:“没事,不完美也是你的一部分。”


她被噎得哑口无言。


刃站在渡口前等待星槎入港。


自从被通缉之后,他就再也没有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罗浮过了。而且,借着她这双眼,刃总觉得,自己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。


罗浮在他心中本来已经化作了一片漆黑与混沌,如同一棵腐朽的大树,上边爬满了蠹虫、流淌着恶臭的淤泥。可是今天借着她的眼睛,他看见了平静又喧嚣的万丈霞光,看见了每一个对着她笑的普通人,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天空。


刃借着她的眼睛,再一次看见了,他曾经深爱过的仙舟罗浮。


带着爱和生命力的。借着她的身体,借了她的光,刃看见了没有血与泪,只有平静的、普通却又闪着光的罗浮。



“回去吧。”


“谢谢你。”


最后三个字湮没在渡猎猎风声之中,他下意识就想抱住怀中剑,最终却只是反手抱住了一个陌生的身体。刃醒悟过来,他现在还在开拓者的身体里,没有剑。


也只会抱住她。





【6】


开拓者掌握回了身体的主动权,也在鳞渊境的一个角落,找到了晕倒在地上的刃。


卡芙卡已经到了,等在刃身边。


“你来了。”


卡芙卡的笑容温柔,在刃眼中,她一直都是这么笑的,他都快看习惯了。可是对于开拓者来说,这完全不一样。


她的心情有些激动,却又按捺着激动,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来:“卡芙卡。你有找到刃的灵魂离开身体的原因吗?”


卡芙卡缓缓摇头,只是说道:“说来奇怪,灵魂离开身体之后,阿刃身体的恶化进程中止了。”


这样的回答,让开拓者和刃都愣了许久。


开拓者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,叹了口气:“估计也是治标不治本。还是先让他回去吧。”


卡芙卡好奇地看着开拓者,朱唇轻启:“阿刃?”


“嗯。”


刃借着她的嘴,给出了回答。


“倒是有趣。以前她还在星核猎手的时候怎么没碰见过?”卡芙卡能够在开拓者开口的瞬间,感受到面前这具身体的灵魂波动。


“或许是你不怎么带她见外人。”刃再一次回答了卡芙卡的问题。


“倒成我的错了。”卡芙卡抬脚,“我也不知道你们该怎么换回去。总之,随意试试吧,我在外边望风。”


望风,望什么风?开拓者警惕地扭头,却发现卡芙卡已经消失在转角处,留她一人和躺在地上、半死不活的刃面面相觑。


“回去。”开拓者站在刃的“身体”面前,下了逐客令。


身体里的灵魂一动不动:“你以为我不想吗?”


于是她猜测两个人可能得有些互动。


从指尖相接开始,开拓者一点一点握住了刃温凉的身体,直到最后,她干脆趴在他身上,咬牙切齿地命令刃赶紧回去。


胸膛与胸膛相贴的时候,上午那种心跳同步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,隐隐约约,却不会被刃错过。


他的声音有些低:再近一点。


再近一些,刃就听见了心跳的双重奏,像是两只双飞的雁,从他耳畔流过,然后消失,消失到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心跳,和寂静无声的胸口。


刃看见了把自己当垫子压在身上的灰发少女。


他已经回来了,可是她似乎还没发现,只是认真地贴得越来越近。


刃突然意识到,变回来之后,他就听不见她任何的心声了。他变得和其他人一样,只能看见平静又一言不发的她,不知道其实她的心里藏着许多说不完的事情,和笑不完的俗气笑话。他原本还想逗逗她,可是看着她越来越焦虑的表情,却听不见任何声音,刃忽然出声:


“我回来了。”


我回来了。


她吓了一跳,像一只松鼠一样想从他怀里飞起来,却被刃下意识揽着腰:


“头……好痛。你在边上……舒服些……留下……”


回到身体之后,魔阴身立刻发作了。


而她,从一开始的“男女授受不亲”到看着刃越来越痛苦的神色,忽然扯开了刃放在胸口的手,连带着被他抓着的衣服一起,露出男人久不见光的白皙胸膛。


刃挣扎着睁开了半只眼睛。他看见她的脸颊刹那间变得通红,然后又低下头,撇开目光,说道:“来我身体里吧。等卡芙卡替你处理好魔阴身——再回去。”


这样的话,让刃再一次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到处抛洒爱心的傻子。


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,只是将她从自己身上扶起来,忍着痛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卡芙卡走去:“能不能暂时找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,在罗浮再待几天?”


卡芙卡看着刃,不答反问:“你怕痛?”


刃低着头,咧了咧嘴,不像是笑,反倒像是要发什么疯,嘴角染的是疯狂。


“也不是怕痛。只是难得可以在罗浮多待一会儿还不会受魔阴身影响……”


“我喜欢得紧。”


他的目光扫向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开拓者。这一刻,他终于清楚地看见了她的从头到脚。


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睛,替他去看了罗浮;用这样一双没什么茧子的手,触摸过曾经走过的雕花栏杆;用这样的嘴……


刃的眸色忽然深了深。


他想起下午他在她身体里,用她的舌头舔她的嘴。原本灵魂在她身体里边时,这样说起来还没什么奇怪;可是现在想起来,刃忽然觉得牙痒痒的,很想舔一舔。


“走吧,我的大菩萨。”刃看了一眼已经转身、默许他提出的建议的卡芙卡,向站在他身后的开拓者挥手。





【7】


卡芙卡认真地践行着“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”的条例,再一次回到丹鼎司,找了个空屋子让刃躺着。


而刃本人的灵魂,则轻车熟路地出现在了开拓者身上。


既然她大方地借他眼睛,看看罗浮,那刃自然也,盛情难却。


好在她依旧一丝不差地履行着她曾经说过的那些飘在天上的话:她不是为了治愈他而选择帮他。


开拓者不问刃以前爱过谁、恨过谁,不问他到底犯过什么罪、手上几条命,不问他的魔阴身有多严重、不问他失忆究竟忘了多少东西。


她没有问过刃,哪怕他通过心声诱导她、告诉她,自己早就不能算是个“人”,而是勉强在魔阴身和丰饶孽物之间苟延残喘的“怪物”。


她只是陪着他逛逛罗浮,和他拌嘴。


“刃,苏打豆汁儿,喝不喝。”


“……我不喝。”


“那我偏要喝……呕、呕……”


“……让你别喝……呜……”


她蹲在路边无聊地看着人来人往,问刃无厘头的问题:“刃,你猜下一个从路口处来的人,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


“无聊。”


她躺在床上,捂着自己的眼睛,生无可恋地说:“刃,要不你先回去……我要……洗澡……”


他的声音与她的窘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不紧不慢,甚至有些戏谑:“我以为在第一天,你就知道我们能够共感了……而且做好了准备,所以才会对我发出第二次邀请。”


“……忘了啊!那时候你好像痛得就要死了,我哪里管的着那些……”开拓者痛苦地在床上打滚。


刃慢条斯理地评价着:“你人真不错。”


又发好人卡,又笑话她。


开拓者恨自己的恨得牙痒痒,最后听见刃说:“去吧。洗的时候抬头看,我尽量不来共感……”


她如遇大赦。


可是刃又不会告诉她,像当初用她的舌头舔她自己的嘴那样,借她的手抚摸水珠莹润的皮肤,感觉依旧不会差到哪里去。


刃有些庆幸自己只有个灵魂。然后又有些遗憾,自己只有个灵魂在这里。


他们约好一起数羊,一起睡觉,免得谁再趁机做出什么离谱的事——尤其针对刃。


数到一半,刃忽然说:“如果我趁你睡着,用你的身体杀了你,你会不会后悔?”


开拓者的声音有些迷糊,听起来像是要睡了。


“你不会……”


“我怎么不会呢?我是公司的通缉犯,是十恶不赦的罗浮罪人,是即将变成丰饶孽物的魔阴身,是……”


刃的话被开拓者用不耐烦的声音打断:


“但那都是你,刃。”


“无论是好是坏,那都是你。过去的种种完美或者不完美,才让你变成了现在的你。”她抱着枕头,脑袋埋进去,声音也更加沉闷,带着鼻音,“你不用被谁拯救或者治愈的,刃。你已经拯救了你自己了,你还活着,还出现在这里,就说明,你选择成为现在的你。”


刃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,也就是她的舌头。


他拯救了自己?多么……可笑。


“别想了……快睡。”开拓者将怀里的枕头抱得又紧了一些。她有睡觉喜欢抱东西的习惯,方才怀里没有枕头或者被子,多少有些不舒服。


“别把自己拿去和完美无缺的圣人比。你可比圣人有意思多了。”她喃喃着。


眼皮合上之后,刃陷入了彻底的黑夜。


而她的呼吸,是他能够听见的唯一声音。


他忽然问:“那你喜欢我吗?”


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的人迷迷糊糊地回答:“喜欢的。”


夏虫的声音,盖过了她睡着之后逐渐平稳的呼吸。可是开拓者住的房间是五楼,离那些爬满了知了和促织的草木有足够的距离,按理来说不该这么大声。


然后,他意识到,自己听见的,可能是自己鼓噪的心跳。像是夏日的蝉鸣虫吟,不知疲倦地唱诵他未曾说出口的感情。


刃忽然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。


这样,他可以抱抱她——将她搂进怀里,让她抱着,安静地度过一个不谈爱、不谈恨,没有痛也没有悔的平凡的夏日夜晚。


这是他应当还她的。




【8】


刃的魔阴身压制完成之后,他和卡芙卡说:“我还想再去见一个人。”


“阿刃,上次你说见人,结果魔阴身第二次发作……这一次……”卡芙卡垂眸,有些无奈,又有些冰冷。


“我去见星。”刃收起长剑,“不会出事。”


外边已是沉沉黑夜,卡芙卡惊讶于刃的这个答案,又好气他怎么突然对她这么感兴趣:“和她相处的那几天,很愉快吗?”


“呵。”刃没有回答,只是令起话头,“欠了她东西,我还给她就走。”


卡芙卡挑眉:“好,那天亮前,我在接驳口等你。”


刃看了她一眼,转身离去。


他其实没什么要做的——也没什么东西要还给她。安详的睡眠与美丽的梦,哪怕没有他陪着,她也会拥有。说到底,还是刃自己的私心罢了。


他出现在开拓者房间的窗口,趁着夜色偷偷翻进去,在她床边站立。


那双习惯了抱剑的手,迟疑地向床上安睡的人伸去,最后又在碰到她之前悬崖勒马。


刃用缠着绷带的指节碰了碰她的脸颊和额头,换来她不清晰的呓语。看着她将枕头夹在腿间,却把被子踢掉了的睡相,刃再上前一步,帮她把被子掖好,手指轻轻地擦过她紧闭的双眼。


“晚安。”



【fin】


写在后边:写的时候一直在单曲循环《借我》,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听一听——


评论(111)
热度(4933)
  1. 共47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君无彧 | Powered by LOFTER